只修性,不修命,此是修行第一病
身为一名道教徒,若想真正触及修道的本质,首先要炼养一颗纯合的心。
当面对人生中的际遇,要保持不悲不喜、不骄不躁的平常心,以恒常的姿态去迎接生命中所有的无常,任凭风云变幻仍不会动摇自我的湛然常寂。能够做到这一点,正可谓在心性炼养上已臻达很高的造诣。
修炼心性,是道教修行的第一要务。作为一名道人,一旦通彻了天地间的无名恒常之道,自然也就不会为了红尘间的蝇营狗苟而趋之若鹜。道经中有言:“空色色空无有性,有无无有色空均。”又言:“人能常清静,天地悉皆归。”
道教炼心的功夫若能做到极致,则可以实现齐万物、同生死的境界。修行之事,是要超脱肉身的限制,使人的情志可以超越时空的阻隔,进而实现证圣成真的理想。
基于此,很多初修道的人们也总是会走入一个误区,认为道教修行与其他宗教并没有太大不同,都只不过是在讲授人活在世间的一种态度。
甚至有言,道教关于心性的修行只不过是一场唯心主义,对现实并没有实际帮助。其实这是对道教最大的误读。
如何看待人生、如何看待每个人都必经的生老病死,这确实是每个宗教的必修课。但道教在强调人们要对人生保持积极乐观态度的同时,还告知每一位信徒不要执着于有无,要以超脱的心态去看待我们为了生活而付出的一切努力。这其中,最关键的一点还在于道教独有的对生命形态的炼养上。
也就是说,道教并不是一个只单独传承心性炼养的宗教。一个人是否具有言说生死的权利,除了他能够对与生死相关的一切超然而视外,更在于他能够以真功实行去真真切切地超越人间世的生死问题,即实现人们常说的得道长生。
道教信仰的最基础,是对神仙的信奉。在道教中认为,神仙是超越了人间生死的存在。
如《庄子》中提到姑射山之神人,言其“不食五谷,吸风饮露”。又以长寿而著称的彭祖为例,言其善于“吹呴呼吸,吐故纳新,熊经鸟申”,庄子赞为“道(导)引之士,养形之人”。
众所周知,庄子最知名的乃是对心性论的见解,他提出过“心斋”“坐忘”等等对后世道教有深远影响的论点,但庄子同时也着重强调了人们务必要保持一个好的形体,通过导引术、辟谷等方法实现肉体上的长生久视,以身之大去养神之大,最终才能从有限的形神中求证无限的逍遥。此也正是《逍遥游》篇章中阐述大小之辩的缘由之一。
唯有使自我的形体实现从小寿至长寿,再至于百岁为一春秋的大寿之年,由此才能以至上的视角去看待人间的生死难题。
反观人间生老病死,人们所纠缠的乃是不能够以身离苦,更无法从苦中求得心灵上的愉悦,所以才会有“爱河千尺浪,苦海万丈深”的经教。
然而,道教是一个实践性极强的宗教,其对神仙的信仰,是与楷模和借鉴意义相联系的。道教历代所尊奉的仙真并不是虚拟的传说,而是真真切切地实现了长生久视的历史人物。
所以道教之命功也并不是停留于口头的教诫,而是通过修炼之后,可以为所有人树立起一个值得学习的模范。每一个凡人都可以通过学习前人养形养神的方法,使自己也走上一条超越生死的道路。
自古以来,修道者便是强调性命双修的。道教中有一句话叫“只修性,不修命,此是修行第一病”,意指修行二字不是秀给他人看的口头禅,唯有用健康的体魄、充盈的精气神来向世人证明宗教现实意义,由此才能使修行落到实处,即曰“实修”。
此外,一名修道人还要有立足于人世间的功行,才使证圣成真具备了坚实的前提。这一份功行,是以对世人贡献的多寡来计量的。宗教称之为“教”,便要强调教化的作用。
道教自诞生以来,便奉行“普度人无量”的信条。帮助众生从人生苦难中解脱出来,这是属于道人的功行。世间众人于人生苦海中翻沉,究其原因,不外于肉身上的不通泰,以及内心中的不畅达。
道人们虽然身在方外,却不会做一个事不关己的闲人,而是要肩负起教之为教的社会责任,帮助世人实现身体和心性上的双重修行,在心灵上敦促人们向善无为。
在身体上则要以医术、导引、功法等等方式教导人们去病保安康的本领。道教所保持的对生命的珍重、对生活的关爱,则促使历代修道人不断提出生命炼养的新思考。
不论十道九医的说法,还是自度度人的理念,这都与道教重生、乐生和“仙道贵生”的主旨命题相契合。
道教是一个重生的、重现世的宗教,因为人只有活好了当下,才具有谈论高远理想的资本,所以道教比任何一个宗教都更加强调修命的功夫。哪怕是一己修真的得道成仙,亦或者齐同慈爱的济世利人,都必须立足于身体力行四个字。
爱人身,如同爱己身;爱众生,如同爱自我。道人的慈悲,不是对肉身的抛却,而是一份不贪恋、不憎恶的态度。
当生之时,认认真真地为颐养天年做出该有的努力;当终之际,对形神的聚散却是无谓之有无的淡然。立足于命功之上的性功,才更具有使人信服的条件。
修道这件事,是需要一辈子去证悟的。修性的同时,也不应舍弃命功的根基,切莫把这条路终止在芳华正茂的年岁中。
作者:武当玄拙